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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讓他們看清,誰才是大勢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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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卓容忙了一天,回宮已是深夜。她走到寢殿門外,問門口當值的小太監:“陛下何時歇的?”

小太監忙道:“剛歇不久,但陛下吩咐了,若是戚公公來找,無論多晚都可以。”說著便給她開門。

戚卓容進了內殿,擡手點了盞燈,步到禦榻帳前,輕聲道:“陛下,臣回來了。”

小皇帝擁著被子,翻了個身面朝她,從鼻子裏唔了一聲:“感覺如何?”

“感覺甚好。”戚卓容笑道,“就是今日廠署門口來來回回路過了不少大臣,他們看起來似乎並不大好。”

小皇帝重重地嘆了口氣:“他們總會明白的。”

“太後的事情,臣已經聽說了。陛下與世家撕破了臉,明日早朝,恐怕有一番腥風血雨。”

小皇帝道:“該來的總要來,早點結束也好。這身上有傷,總不能放著不治,任由其潰爛罷?”

“臣相信陛下可以解決。”戚卓容笑了笑,又行了一禮,“若無他事,那臣就先行告退了。”

“戚卓容。”他忽而叫道。

她回過頭。

他狡黠一笑:“知道你沒空逛禦花園,為了不辜負這大好春光,朕專門親自采了花枝,送去你屋了。”

戚卓容楞了楞,隨即忍俊不禁道:“多謝陛下美意。”

她踩著月色回到角房,看向外廊窗臺上那一大捧花枝,不由覺得一天的勞累都一掃而空。她推開門,將花枝仔細分好,插到合適的瓶中。

屋內飄起一陣淡淡的幽香。

戚卓容躺在床上暗想,這小皇帝真是個妙人,剛和太後刀劍相向完,竟然還有心情逛禦花園,逛著逛著還能想起給自己捎一捧花。

怎麽說,確實是個很讓人滿意的君主。

篤篤篤,門口傳來輕敲。戚卓容掀起眼皮:“誰?”

“我。”司徒馬應道。

戚卓容下床開門,司徒馬做賊似的竄了進來,一把關上了門。

戚卓容:“你幹嘛?”

司徒馬愁眉苦臉,大倒苦水:“怎麽之前沒人告訴我,我還要幹那麽多事啊!為什麽連上朝都要我去上啊!”

戚卓容老神在在地坐回椅子上,揚唇一笑:“東廠重啟,百廢待興,我哪有那個閑工夫在朝上幹站幾個時辰,當然是要去做更有用的事。如此一來,上朝當然只能由你去咯。”

“這不公平!我本來進東廠就是為了找點更有意思的事情做,結果搞了半天是讓我來站樁!”司徒馬不爽,“我拒絕!”

“不是說好服從督主命令的嗎?”

“你這是無理命令!”頓了頓,司徒馬退讓一步,“算了,明天肯定吵得很兇,你不適合露面,但是就這一次,絕不能有下回。”

戚卓容展眉:“好。”

次日一早,司徒馬隨著小皇帝去上朝。這是他第一回 上朝,心裏不免有些打鼓。一路朝奉天殿走去,司徒馬伸頭朝宮殿門縫裏望了一眼,咋舌道:“好多人。”

小皇帝安慰他:“沒事,你只需要喊個上朝退朝,旁的什麽也不用幹。”

司徒馬憂慮道:“萬一那些大臣很生氣,當朝動手怎麽辦?萬一又跟昨天一樣,一揮手殺出來一隊弓箭手,我是攔,還是不攔呢?”

小皇帝:“……倒也不至於如此!”

他輕咳一聲,繃了繃臉色,一臉肅容地上了朝。

奉天殿中頓時一片寂靜。

威嚴的金鑾龍椅之後,原本還該有一張黑漆描金的鳳座掩映在垂墜的珠簾之下,可此時,卻空空蕩蕩。

本該出現在這裏的太後,也不見人影。

朝中官員們都已對重啟東廠一事略有耳聞,原本還琢磨不透究竟是個什麽意思,今天一瞧,不由駭然。陛下這是……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,真的——奪權了?

小皇帝在龍椅上坐穩,與諸位大臣大眼瞪小眼。良久,才不知是誰起了個頭,隨即眾臣山呼: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

小皇帝瞥了司徒馬一眼。

司徒馬:“……”

哦,原來剛才他應該喊上朝嗎?怎麽也沒人教教他啊!他還以為大家先得寒暄客氣一下,早朝才正式開始呢!

司徒馬避開小皇帝的視線,縮了縮脖子。

小皇帝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眾卿平身。母後近來身體不適,太醫說不宜出門走動,往後早朝,便只有朕一人。眾卿可有本要奏?”

他不說話的時候,看著還有幾分柔善可欺,壓不住這金燦燦的帝座。可一開口,整個人便如同從雪山裏走出來似的,脊骨筆直,眼神連同聲音都帶著冰涼威壓。

一時間,好些大臣都楞住了。他們並未與小皇帝有過太多接觸,便是早朝,也鮮少聽他開口,就算開了口,也只是說些囫圇話,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樣,何曾見過他這樣一面?

靜默之間,暗流湧動。唯有陳敬率先站了出來,面上是藏不住的慍色:“啟稟陛下,陛下稱太後身體不適,究竟是不適到了何種程度,以至於昨日家眷遞牌子入宮都被駁回?”

小皇帝見是陳敬發話,忙斂了身上氣勢,笑道:“母後眼下確實病得重些,也沒力氣見客。陳大人若是關心母後,可以下朝後找太醫細問。早朝之上,還是以公事為重。”

“既然陛下要說公事,那老臣便來問問公事!”陳敬冷笑道,“東安門外東緝事廠自惠宗時期便已廢置,昨日卻突然開始重新修葺,敢問陛下,這是為何?”

“原來是要問這個。”小皇帝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,“那地方荒廢多年,又傳說亡魂盤踞,無人肯要,朕覺得實在浪費,便賞給了戚卓容當宅子。”

陳敬眉頭狠狠一跳:“賞給戚卓容當宅子?”

“怎麽,有何不妥?”小皇帝納悶道,“那塊地皮朕問過了,只需三百兩不到,就這還沒人肯買,戚卓容有救駕之功,朕賞他個三百兩的地皮都不行嗎?”

“陛下!那可是東廠!”陳敬死死盯著他,“高宗因寵信宦臣設立東廠之事鬧出過多大的亂子,陛下難道都忘了嗎!如今竟將那舊地賞給戚卓容,寓意如何,陛下竟然不知?”

“朕要知什麽?”小皇帝不悅道,“不過是塊地皮而已,這不是推翻了在重修嗎?修個宅子也無可厚非罷?怎的到了陳大人嘴裏,就變成居心叵測了?”

刑部黃尚書站出來道:“陛下賞人地皮,臣等本不該過問,只是那地皮原本用處實在特殊,偏偏陛下所賞之人也特殊,因此滿朝都傳得沸沸揚揚,陛下這是要重啟東廠了。”

小皇帝輕飄飄地笑了:“看來黃大人被罰了一年的俸祿,還是沒長教訓,聽了一句風言風語,便趕著當真了。這也才過去沒幾天,黃尚書怎麽就不長記性呢?”

黃尚書一僵,不禁擡首看去,那帝座之上的少年天子,五官溫文爾雅,可卻笑出了一股森森涼意來。

“你說滿朝沸沸揚揚,到現在也只見你和陳大人二人出來說此事。朕倒想問問,昨日都有誰去看過東廠那塊地了?”

滿朝文武面面相覷,這小皇帝擺明了是有備而來,想要大幹一場。太後顯然已被軟禁在後宮,下一個開刀的必然就是陳家,這種時候出面,就成了給陳家站隊,平白遭小皇帝記恨;可若不出面,也怕東廠一旦真的成了,那戚卓容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,往後在他手底下怎麽有好日子過?

按理說,遇到這種疑似宦官掌權的事情,剛直不阿的言官一定是最先跳出來的,且跳得最高。可今天也不知是怎麽了,都察院的人都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,仿佛朝堂上真的只是在談論皇帝賞了下臣一間宅子的無聊事。

各懷心思間,終於有一人出列道:“臣昨日路過。”

是文淵閣大學士宋長炎,亦有宋次輔之名。

小皇帝問:“愛卿都看見了什麽?”

宋長炎道:“看見許多人進進出出,打掃、拆卸、搬運,不一而足。”

“那可還看到別的了?”

宋長炎擰眉想了想:“看到了戚公公在檢查工匠勞作。”

“還有呢?宋大人可有看出要重建一個東廠嗎?”

“……裏面許多陳設剛拆不久,還未運進新的,臣看不出來。”

“那不就得了?黃大人可聽清了?”小皇帝嗤道,“光憑一個猜想,就斷言朕要重啟東廠。黃大人,朕看你這個刑部尚書操心得還不少,看來刑部最近是沒什麽事情做了?”

黃尚書訕訕退回,宋長炎無聲一嘆,也歸了位。

小皇帝看向還矗在大殿中央的陳敬,攢出一個和煦體貼的笑容來:“陳大人為大紹操勞數十載,還是要多多註意身體啊。千萬莫聽信了他人挑撥,最後傷了自己的心。”

這小皇帝咬死了不承認,陳敬也沒有證據證明戚卓容就是在重建東廠。他兀自冷笑,瞧定了面前的少年,先前光顧著和寒門鬥法,竟是小看了他,被他搶了先機,斷了太後與本家的往來。

先有戚卓容,後有寒門士,再有禁衛軍,又添漠北營,如今還要多個東廠出來,年少的孩子果真自信如斯,嘗了點甜頭就容易沖動。須知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,太過貪心的,都沒有好下場。

陳敬理了理衣襟,道:“陛下說的極是,聽陛下方才一席話,老臣才驚覺確實已許久沒有睡個好覺了,難怪近來總是精神不濟,動不動就頭疼腦熱。”

小皇帝關切道:“陳大人乃我朝肱骨,身體是第一緊要事,待會兒下了朝,朕便遣個太醫去府上瞧瞧。”

“那就多謝陛下了。”陳敬拱了拱手,站回了原位。

“眾卿可還有事要奏?”

小皇帝等了一會兒,見殿中眾人個個低垂著頭,不知在想些什麽,不由一哂:“既然無事,那便退朝罷。”

殿中一片安靜。

十分安靜。

繼續安靜。

小皇帝轉過頭,看到了站在角落裏打盹的司徒馬。

他無語片刻,按了按額角,加重了語氣:“……朕說退朝!”

司徒馬猛地驚醒過來,一個激靈道:“退朝?好,退朝——”

眾大臣:“……”

一時看向小皇帝的目光又變得更加覆雜。他能悄無聲息地軟禁太後,此前定是在有意藏拙、裝傻充楞,而除了戚卓容,他手下必然還有其他能人,以供驅策。

只是這個新上任的太監不僅看著年紀大,而且好像腦子也不太好使啊?眾人不禁迷惑起來,難道這是一種新的帝王心術?

下了朝,小皇帝回到英極宮,問司徒馬:“你怎麽回事?早朝都能睡著?”

司徒馬撓了撓頭:“昨天緊張了一晚上沒睡好,早上起來太困了……本來都準備好一場血戰了,結果沒想到今日早朝這麽無聊,我還以為會打起來呢,結果嘴仗都沒怎麽打……”說著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,“看來是我多慮了,這些大臣也不過爾爾嘛。陛下,反正禁衛軍已經是您的了,何不直接殺了他們了事,還省得夜長夢多呢?”

小皇帝道:“殺一人固然輕巧,但朝中利益盤根錯節,牽一發而動全身,你想過之後的事嗎?”

司徒馬想了想,搖搖頭。

“朕的目的並不是殺人。有人不聽話,那就要讓他們聽話。畢竟陳家一手遮天,家底淺一些的不依附於他,又豈能安生呢?無非是情勢所迫罷了。”小皇帝擡眸,“現在,就要讓他們看清,誰才是大勢所趨,而又是誰,才應當依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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